数学无处不在:语言、文字与数学

(拜托转载时请用红色加粗字体标明,这是我古今数学思想课的期中论文,免得老师以为我是反过来抄的网上的文章。这门通选课的期中论文要求写数学与自己所在专业之间的联系。)

    我们每天都在说话,每天都在用语言进行交流。语言文字对我们是如此的平常,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语言中一些非常难以解释的现象。昨天的汉语虚词研究课上,我们就谈到了这样一个有趣的问题:在表示“仅仅”的含义时,什么时候能够用“只”,什么时候能够用“光”?若不细想的话,大家或许会认为两者的用法完全一样。“我只吃苹果”可以说成“我光吃苹果”,“光有知识还不行”也可以说成是“只有知识还不行”。我们还可以举出更多的例子来,如“别光坐着”/“别只坐着”,“光说不做”/“只说不做”等等。凭借天生的归纳性思维,一个正常人有充分的理由猜想,在表示“仅仅”的含义时,“只”和“光”是通用的。而事实上,现代汉语词典中正是把“光”字解释为“只”。有趣的是,在我们质疑只找了四个例子是否足以说明二者等价时,殊不知这句质疑本身就成了一个反例:“只找了四个例子”不能换成“光找了四个例子”。类似地,“大会只来了748个人”也不能说“大会光来了748个人”。我们继续猜想,是不是“光”不能用在数量词前面呢?也不见得。当数量词不是实指而是虚指时,我们有时也能用“光”来修饰带有数量词的名词。例如,在表示“只吃几个苹果”、“只吃一些苹果”的意义时,“光吃两个苹果”的说法是很顺口的。另一些例子则表明,“光”的用法似乎与它所修饰的名词无关。“我只当到团长”不能说成是“我光当到团长”,但怪就怪在“我只认识团长”却又偏偏可以说成是“我光认识团长”。“当到团长”和“认识团长”有什么不同呢?仔细揣摩两者的意思,我们似乎体会到了一些微妙的差别:“当到团长”是一个阶段性的、进度性的、里程碑性的概念,它必须事先经过“当到连长”、“当到营长”等事件;但“认识团长”就不一样了,没有任何规定限制我们在“认识团长”之前必须“认识连长”。同样的,“找出四个例子”是以“找了三个例子”为前提的,“来了748个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实现的。

    问题算是想通了,但怎么来阐述它呢?在这个问题上,语言学陷入了一个困境。此时,引入数理逻辑语言对于解释这种语言现象出乎意料的方便。我们说,在副词“只”修饰的事件所处的“域”中如果存在蕴含关系,则这里的“只”不能用“光”来替代。例如,提起“吃两个苹果”,我们脑海中形成的事件集合一定是“吃一个苹果”、“吃两个苹果”、“吃三个苹果”等等,而后者必然蕴含前者,因此“只吃两个苹果”不能说成“光吃两个苹果”。类似的,“当到团长”必然推出“当到连长”,但有“认识团长”不见得有“认识连长”,因此两者与“只”和“光”的搭配情况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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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北大中文系应用语言学(下):从科学到不科学

古代汉语

    古代汉语课没有现代汉语那么科学。古代汉语课的课程主要分为文选和古汉语常识两部分,两大部分交替进行。考试时主要考字形分析、名词解释、课内文选翻译、课外文选翻译、诗词格律分析等。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文选课是从来没听进去过的,一些古汉语知识倒是比较有意思,在这里随便写几个。这些东西可以给大家一个对古汉课所学内容的初步印象。

 
1. 关于入声字。古有平上去入四声,今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古代的平声分化为今天的阴平和阳平,古代的上声和去声都保留了下来(有一部分上声字也变成了去声),古入声字消失,今天的四个声调里都分布有古入声字。在绝大多数方言中,入声字都有不同程度的保留。重庆话中,古入声字全部归入二声,因此入声字表里的所有字用重庆方言读全都是阳平。“一”、“七”、“八”三字有变调,也是因为这三字是古入声字,部分语音残留了下来。

2. 古汉课上一个科学的东西是诗词的格律。现在我终于会分析一首诗的格律了。写一首近体诗比你想象中的更困难,你需要考虑到对仗、押韵、平仄等各种格式的约束。平仄的一个基本要求是,上下两句中的平声(既现在除入声字以外的阴平和阳平)和仄声(古代上、去、入三声并称仄声)应该相反,例如“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在数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中,只有“三”是平声,其余全是仄声。但诗要求对仗,数词必须和数词相对,也就是说用了一个仄声的数词必须还得用一个平声的数词。而“三”是唯一的平声数词,因此“三”字在近体诗中的使用频率特别高。“千”和“双”也是平声字,它们也经常在近体诗中出现。

3. 古代是没有f这个音的,声母f是后来从b、p中分化而来的。一些古代专有名词的读音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我们可以据此看出上古语音确实没有f。例如,“阿房宫”的“房”读pang,“番禺”的“番”读pan。有人想过吗,像“鸳鸯”、“仿佛”、“蜻蜓”、“彷徨”一类的联绵词不是双声(声母相同)就是叠韵(韵母相同),但“蝙蝠”两个字声母韵母都不相同。这是因为“蝠”字的读音发生了变化。古时“蝙”、“蝠”二字的声母是相同的。

4. 古时造的字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很多表示恶劣品行的字都是从“女”旁的,如“嫉妒”、“贪婪”的“婪”、“奸诈”的“奸”(古时“奸”字还没有强奸的意思),这反映了当时“男尊女卑”的落后思想。事实上,“偷”古时写作“媮”,“懒”古时写作“嬾”,“淫”古时写作“婬”。

5. 古代农业生活中,牛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因此古人造了很多“牛”旁的字来区分各种各样的牛,甚至给不同年龄、不同毛色的牛都分别造了字。“特”是公牛,“牸”是母牛,“犊”是小牛,“犍”表示被阉割的公牛,“牻”表示毛色黑白相杂的牛,“牭”表示四岁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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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北大中文系应用语言学(上):更多有趣的汉语语法现象

    今年年初就有写这篇文章的打算,但迟迟未动键盘。我一直想给大家介绍一下北大中文系的应用语言学专业,与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切身体会,让更多理科生关注这个新兴专业,顺便也骗一些理科小loli到我们专业来(我喜欢的类型)。现在离高考越来越近了,再不写就不行了。其它一些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关于北大中文系应用语言学专业到底是咋回事,包括它的定位和出路,网上到处都有介绍。你可以在这里看到一些比较正式的专业介绍,以及一份详细的课程表。其它一些如志愿填报、学习生活之类的比较杂的问题我也不谈了,王婵娟师姐的文章已经写的很详细了。这里主要侃一下我目前所学到的几门课程。

    考虑到这篇文章可能会被到处转载,首先告诉大家,我的Blog是matrix67.com。你可以从这个Blog的内容里看到,我的思维是非常纯的理科思维,除了科幻小说和文字游戏以外,对语言文字提不起任何兴趣。因此,这里你可以看一看,一个对传统文学甚至有些抵触心理的应用语言学学生是如何看这个专业的。
    大一的专业课主要是现代汉语、古代汉语、现代文学史、计算概论和高等数学(C)。计算概论说穿了就是学C语言,高等数学说穿了就是微积分。这两个我都不说了。这里主要说一下前面三个和中文相关的专业课程。

现代汉语

    现代汉语是所有中文的专业课中最科学的课程之一,说穿了就是现代汉语语言学。我是相当喜欢这门课程的,希望你读到下面这段文字后也会对这门课产生一些兴趣。之前写了这篇日志,讲了汉语中某些词类的个别词语的特殊语法现象,想不到真的有人感兴趣,并期待我更新更多类似的东西。我们继续那篇日志,再选一些现代汉语课上学到的有趣的东西说说,希望大家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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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思维训练:你能想出这样的词吗?

    我承认我确实N久没更新了,整天写那个该死的现文史论文。昨天终于写完了,休息一下,今天又来更新~~
    中文系里的课程也有比较科学的,我觉得现代汉语是所有中文系必修课程中最科学的课。上学期讲完语音后,这学期进入了语法部分。我一直想写一点与语言学相关的东西,骗些理科小MM来这个专业玩。这里先说一些最近几次课上比较有趣的东西,一些比较系统的汉语语言学小知识留着以后再说吧。下次课我们可能还会学到一些类似的东西,到时候我接着在这儿更新。
    下面是一些有趣的题目,它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考验你的思维能力。先不忙着看答案,看你能想出多少来。

1. 找一个动词,它前面不能加“不”
2. 找一个动词,它前面不能加“没”
3. 找一个动词,它前面既不能加“不”,也不能加“没”
4. 找一个动词,它后面不能加助词“着”、“了”、“过”
5. 找一个动词,它前面可以直接加“很”来修饰
6. 找一个形容词,它前面不能加“不”
7. 找一个形容词,它前面不能加“很”
8. 找一个形容词,它不能直接用作定语
9. 找一个形容词,它不能重叠使用(如“高高的”、“高高兴兴的”)
10. 找一个名词,它前面不能加数量词来修饰
11. 找一个名词,它不能用作主语
12. 找一个名词,它不能用作宾语
13. 找一个名词,它后面可以加上“地”用作状语
14. 找一个名词,它可以直接用作状语(不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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